话说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自从一统中原大地八百年之久的大秦帝国失鹿,天下诸侯共逐之起始,又历经汉唐千年沉浮,才有司马氏广纳天下英雄,自关中起兵争霸天下。耗费三十余载,终于结束了长达两百余年九国并立的混乱局面,建立起如今这座睥睨天下的大凤王朝。
开国皇帝司马洪驾崩之后,武帝司马烨继承了先皇留下的基业,继续征战四方,收复匈奴,达赖,吐蕃诸部,立东都洛水以治民生,西都宁安养兵卫土,终开创下这自大秦始皇帝之后,两千余年以来华夏大地前所未有之强盛。
孝武八年秋末,一场比预计来得更早些的纷飞大雪,降临在广阔无垠的西域,素有骁勇善战之名的征西大将军武天辰,亲率麾下十数万玄甲铁骑大败西域诸国联军于这片黄沙大地之上,这场历经了十余载的残酷战争终于落下了帷幕。这个再普通不过的寻常雪夜终将载入浩瀚的史册,断绝了百年之久古丝绸之路自此重新贯通,途经这片西域黄沙的茶马古道也终于摆脱了兵匪一家的惨烈局面,恢复了往日生机勃勃的东西贸易,
边疆战事已定,王朝第三位皇帝,时年二十四岁的司马基,次年便将年号孝武改为启德。摒弃自大秦帝国商鞅变法以来历朝历代都重士抑工,重农轻商的政治格局,全面倡导士农工商齐头并进的国策。自此各行各业蓬勃发展,百姓人家安居乐业,科举做官不再是老百姓唯一的选择。王朝的经济得以迅速发展,国力也愈发的强盛,开启了后世津津乐道,为之向往的启德之治。
时年三十五岁的征西大将军武天辰,因家世犯忌又携泼天战功,朝中以前太子太傅郝魏冉为首的佞臣奸党对其多有构陷,蛊惑尚且年轻的文帝司马基削其兵权,众口铄金之下,文帝也不得不心生忌惮。
携胜返回宁安不久,尚在整顿兵马的武天辰便收到了来自洛都的一封紧急家书,因而得悉了朝堂变故之始末。正所谓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之事自古不绝,想起那并未见过几次的姑姑和表弟,心灰意冷的武天辰不愿意为帝王所惮。又道如今天下大定,不如回家做个闲人,上孝父母养育之恩,下伴妻女天伦之乐。故而一封奏折上禀朝廷,谎称自己因多年战事积伤成疾,请求允其告病回乡,侍奉爹娘以全孝道。收到奏折的文帝心下大喜,遂赐良田百亩,黄金万两,令其交接完虎符便可自行返乡“养病”。
接收虎符的官员尚未抵达宁安,犒赏的奖励却已经由西域战败诸国进贡的一众降礼之中先行拨付予武天辰用度。原本此事说起来并不符合礼治,只因为武天辰在那告病还乡的奏折中找了个借口。他谎称自己有位心仪的姑娘,因为战事之故一直未敢生出非分之想,如今要回江南,便想将她一并娶回家中,提亲下聘所毫不菲,这才特求陛下允他预先支用些许赏赐。
原本就有犒赏打算的皇帝哪里会在意这些个细枝末节?见英雄如此的武天辰同样迈不过美人关,年轻的皇帝反而心中大定,遂命人快马加鞭赶赴西都,允其先从缴获之中自行取用。
却说赏银到手的武天辰哪里是要迎娶新人?不过是想要抚恤手下将士罢了,这些年他麾下的儿郎死伤无数,朝廷虽也有抚恤,却只能算得上杯水车薪。要知道对于一个家庭而言,顶梁柱子的男人死了,也就等于断了生计,那些许的银两补偿又能算得了什么?不忍无数为自己挡过刀、流过血、甚至丢了性命的袍泽家中老幼多受艰难,历来家底算得上殷实的武天辰自然不会把这些个身外之物当作回事,大多全都分发了下去,只留下些许以作返乡的盘资。
宁安城历史悠久,不仅是那一统中原八百年的大秦定都于此,便是后来繁荣昌盛了五百余年的大唐也同样将它视作王朝的中心。千年以降,城中宅邸多显贵豪奢,豪门高墙更是不计其数,后汉覆灭于武帝司马烨之手后,这座屹立千年的数朝帝都也被一并拼入了大凤的版图。没有什么太多的悬念,除了那座皇家所有的大明宫外,城中占地最广的丞相宅邸,也就自然而然成了如今这座督战整个西域的征西将军府了。
是夜,将军府的书房里灯火通明,男人手里捧了本《孙武》,他翻检了几页又不由得轻轻摇头,如今已然没了战事可打,再读这些个兵书又有什么用处?何况书里的这些内容自己早已经能够倒背如流。将手中的书本放回原处,武天辰心念一转,他视线稍稍偏移了几分,看向瘫在不远处的慵懒汉子。
“小贵子,去帮我把颜姑娘请来一叙。”
随着武天辰的视线看去,有个身材佝偻的汉子正翘着二郎腿,没个正型的缩在那宽大的花梨木圈椅之中。长相颇为不尽人意的汉子神游天外,一想到过几天就要还乡,从此不食朝廷俸禄,心里就没由来有些空落落的。
当年汉子和武天辰一起参军入伍,如今已然过去二十个年头,一个已经贵为屈指可数的四征大将军,自己却还只有个营长的身份,若是按照品级来说,勉强能算是个从八品的武职而已。打小就对名利二事不怎么上心的汉子对此倒还真不如何在意,唯一让他心中不爽的是,自家这兄弟生得是剑眉星目,丰神玉朗,可谓一表人才。自己却是小眼高鼻五短身材,形象着实寒碜了些,再加上这天底下又尽是些个以貌取人的肤浅女子,这让汉子时不时便有些心中郁闷。听见武天辰叫自己去跑腿,正腹诽他女人缘太好的汉子忍不住小声嘟囔。
“哎呀,明阳大少爷你自己去呗,人家小姑娘见着指不定多欢喜呢,俺这收拾东西忙活快一整天了,这会儿实在懒得动弹。”
“你也不看看这都什么时辰了,我一个大男人去人姑娘家闺房成何体统?叫你去就快去,别在这里跟我耍赖。”
武天辰说着说着俊脸便是一红,好在他常年戎马,一张英气勃发的脸庞被太阳晒得略有些黝黑,倒是看不出如何羞涩的模样。
不似这长相猥琐的弟兄,武天辰这二十年军伍向来都恪守军纪,从不曾流连烟花勾栏。虽然前些年回家省亲,已经在父亲的安排下完婚,可在家里待的时日实在太短,新婚妻子又是个生性恬淡极爱脸红的大家闺秀,故而也没能让他学着那许多与女人相处的手段。这会儿提起那个让他怦然心动的姑娘,不觉便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俺就不是男人啦?你这官当得大了,便能不讲道理了?你,你还瞪眼,得得得,咱武大将军有命,小的自是不敢不从,这就去把颜姑娘给您请来行了吧?嘁……”
汉子一边抱怨一边缓缓起身,慢悠悠溜达着跨过门槛,朝那姑娘所在的小院踱去。长相猥琐的汉子其实并不如何恼怒这份差事,毕竟那颜姓的姑娘着实美得过分了些,向来好色如命的他如何能不心痒?只见他嘴角微微上扬,咧着嘴巴自顾自嘀咕。
“正愁没机会与那小妮子亲近呢,嘿嘿……”
若是要问这颜姑娘到底是谁,那便要从三年前的一桩往事说起了。